……
这天夜里，林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
她梦到前朝南宁的一夜之间的坍塌……
梦到陈毓一柄长缨枪直刺自己哥哥的胸口……
梦到父亲最后以死为要挟，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。
她攥攥床榻的枕头，只到掐到自己的肉，才吃痛地松开，梦中眼瞧长缨枪直抵兄长而去，她猛的冲到兄长面前，抵了那重重的那一下。
梦里的陈毓眼眸猩红，看到林甯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，心一抽，可还是下一秒伸出短袖的弩弓，朝兄长不偏不倚的射了一箭，一击便中。
现场满是堆积起来小山的凝固尸首，林甯仰着头，眼里含着泪，陈毓俯下身，满是失望地说了一句，你怎么可以？
林甯汗越来越多，已经流满了整张脸，压抑的梦境压得她透不过来气，但还是被身边的小桔子给拍醒了。
“娘娘，娘娘……醒一醒……”
小桔子心疼地拍拍林甯的肩膀，轻轻呼唤几声。
林甯惊醒，瞪大眼睛，“啊？”
小桔子询问：“您梦魇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幸好是梦。”
“您，梦到了什么？”
“我梦到王上了。”
“王上有那么吓人吗？”小桔子一听，冷不丁地来了句。
“嗯，吓人。”林甯一本正经。
“得，就您现在这个状态，我看王上是这辈子不会来了。”
林甯翻了个身，努力平复情绪，想着再度进入睡眠。
可是，发现好像怎么也无法安心入睡。
小桔子见主子再度入睡，帘子又放下来，摇了摇头，接着出去了。
………………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安宁公主那边也不在需要林鹤，林鹤的身份也暂且可以搁一搁。林甯褪去那张蜡黄的面皮，舒心地躺在床上，仰望天花板。
腊月刚过，就到了腊八节。
林家的婚事也定在大年之后的正月十九。
由于婚事是林甯的妹妹，关乎颜面，也将林甯的禁足解了，陈毓也很久没来玉露宫了。
可是今日不巧，因为腊八节热闹，玉露宫一开门，林甯就早早吩咐下去给留在这过节的宫婢们。腊八节大办特办，也是王上的意思。
这不，说巧不巧，陈毓寻着亮晃晃的灯笼，找来了。
本来宣召侍寝的应该还是陈贵妃，只是近日大臣们怕宠妾灭妻的风气过盛，陈毓也减少了宣召的次数。她很久没见某位妃嫔了，某位熟悉而又时而感觉若即若离的人，某位不争不抢的女人。
她一路走来，不想坐着笨重的娇辇，停驻在玉露宫门前，突然有些感叹，“好像很久没来了。”
“见过王上。”门口守卫军纷纷行礼。
一听音讯，宫里头通通炸了锅，纷纷多在议论，王上竟然解禁足的第一日就来了，都说娘娘的恩宠好像又回来了。
“娘娘，娘娘……”小桔子冲内殿奔过来，又喜又惊地大喊着。
“做什么，大呼小叫，”林甯咂咂嘴，不满意地用余光扫了她一眼，“害得我字都弯了。”
笔墨纸砚，一应俱全地摆放在桌子上，林甯微微低身，捻起毛笔，屋子里也雅致地焚着一炉极好闻的梅香。
小桔子在这安静地无一物的内殿，喘了两下，急忙忙说，“娘娘，王上来了。”
“嗯？”
林甯心头一颤，嗯，很好。
她还是来了，很久，很久，好像久过一生那么长。
纸张没有压好，导致被外面的风一刮，就掉到了地上，林甯蹲下去敛，正好不偏不倚撞上那双黄靴。
“妾问王上安。”
“爱妃平身，坐下说。”
“是。”
陈毓也俯下身去捡，特意性地碰触到她的手，林甯手被电一样似的，马上收回，耳根发红，神色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。
或是紧张，或是无措。
陈毓微微一笑，“怎么，好久不见，怎么反倒疏远了？”
她看林甯还在原地不动，一把将手牵过来，“是觉得本宫偏宠陈氏，你生气了？还是因为她平白无故欺负你，我没有护你，你怪我了？还是……”
“妾不敢。”林甯不自然地将双手抽出来，微微一行礼。
“那么拘束干什么，来，传膳。”
陈毓没在意那么多，只是觉得林甯变得过于拘谨，没有以前入宫的天真烂漫，也没有先前的温婉可人。
现在，倒像一个冷冰冰的冷玉，可观望却不肯接近。
夜半，两人歇在床上，却都没有睡。
林甯和她彼此背靠着背，彼此不说话，都以为对方睡了。
林甯不想转过身，却又睡不着，说不了话，几片言语噎在喉咙，说不出来，咽不下去。
陈毓睁着眼睛，时不时笑笑，主动开口，“想说什么，便说什么。”
“那，妾便冒以下犯上的风险，告陈老将军与西域私交甚好，卖官鬻爵，陈府上下子子孙孙更是贪婪无度，终日沉迷奢淫，陈贵妃的表侄更是强夺水田，随手打死平民百姓，至今无人可管，无人敢惹这户人家。纵使家大业大，可国库早晚可不就是毁在这样的人手里。再者就是陈贵妃，打死几个宫女，传闻是与妾身长得像，善妒不说还草草菅人命，妾最近的茶水，也有问题，”说累了，林甯便深深叹了一口气，“说到底，是王上的家事，妾不好管辖太多，可事关后宫表率，若是如此风气，只怕王上往后上朝，无以服众。”
“嗯。”
陈毓仅仅淡淡定定地鼻音吐出来一个字。
林甯见她没什么反应，“妾就说这些，王上若是觉得不妥，可以不动陈家，毕竟也是您的母族。”
陈毓等她全部说完，一个转身，将她揽在怀里，
“算不得什么，本宫铭记在心，爱妃辛苦。”
林甯被她揽在怀里，渐渐那人越发过分，同她耳鬓厮磨，销魂不已，她娇嗔几下，抚摸着陈毓的耳饰。
冰凉的翠，滚烫的咽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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